《祝你好运,里奥·格兰德》大约80%的片段在同一间房间里完成,屋子里开演的也几乎不是活色生香。绝大部分时候2个主角在屋子里并没做什么事情。
房间里只有她,买春的寡妇南希(艾玛·汤普森饰),及其他,根据售卖想象与服务得到昂贵服务费的男妓里奥·格兰德(达里尔·麦柯马克饰)。
南希在犹豫些什么,为何一再耽误?她拥有深深的罪恶感,因为自己有着欲望,因为自己招唤男妓,而且男妓居然还这么年青细嫩。
人生已经在踏入暮年的南希,是许多过得“循规蹈矩”的女性一生的缩影。她曾是一名宗教老师,屡次向学生传送欲望即可耻的观念,自然,她自己也是这么执行的。她曾是一名老婆,用心饰演老公的好妻子,从不抢老公的风头。她也是一名诸事以孩子为中心的妈妈,常常体会到妈妈这个工作的烦累,但还是投入大部分精力……总之,她的身份是老师,是老婆,是妈妈,唯有不是她自己。倘若不是老公两年前已去世,她也许会在这些身份下边活到老,活过死。
她未能承受住欲望的煎熬,在数次冲动下,她下了决心,叫了男妓。老公是她的初恋,是她先前唯一的男人,但她从没体验过性快感。里奥·格兰德无疑是极致的男妓,年青,目光有情,健硕有致。这是南希理想中的男人,但她的情欲并未如想象中的那般喷涌。
与之相反,情事还未发生,她的“贤者时刻”早已来临。她下不去手,对里奥·格兰德充满歉意,她对他说:我会付费的,但你走吧,我觉得自己很恶心。当里奥·格兰德表现出她的接受,她既紧张又当心,明明是她支付高昂的服务费,反而像她愧疚里奥·格兰德什么。
他的交谈便关键围绕这进行——南希呆板的情欲观到底是怎样形成的。影片也由这场理想的情事,进入对女性广泛存活境况的思索:女性的自身悦纳怎么会这么难?
南希最初并未意识到,父权社会早就对她产生深入骨髓的规训。许多女孩的成长过程曾被如此教育:女性有欲望、特别是有性欲,她便是淫荡的、可耻的。这是贞操观在当代的持续。规训女性的欲望,实际上是规训女性身体,让他们觉得自己就应当依附、忠诚于某个男人;让他们觉得性生活只是服务于女性的生育功能,是为了让女性变成“妈妈”,假如女性摆脱生孕目的而耽溺于性享有,那便是“娼妓”特性。“妈妈——娼妓”产生一个二元对立,男士从而完成对女性的“分而治之”,让女性变成为男人服务、为男人传宗接代的完美工具。
作为一名宗教老师,南希备受这一观念影响,她以自己有欲望而羞耻,觉得自己的欲望是病态的。好在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,她的自我意识还在潜隐生长,在某个时刻会压倒规训。这个时刻很短暂,短到就够她在交友软件上叫个男妓。男妓一来,她早已在悔恨了。因此明明是一场情事,她却要花太多的时间开展心理建设。
假若没有跨过这一道坎儿,那么这一次“探险”只会加重南希的自身厌弃。实际上,在一个父权社会里,男士对女性的抵毁,以及女性的自我贬低,几乎是同时发生的。食色性也,生理性本能尽管会被压抑,但不能消退,这也就代表着一些备受规训的女性因为自己有欲望和执念,而觉得自己是下流的、可耻的。他们厌烦欲望,厌弃自己的身体。好似南希站在镜子眼前,对自己的身体一通抵毁,“短粗的大腿、肥胖的腹部,如今我的胸部开始下垂”,她刚刚提及自己的小腿不错,马上就消除自己的说法,“我感觉能听见我妈妈说,亲爱的,虚荣心是缺点”……她没法认可自己的身体,哪怕是短短一会儿。
女性的自身厌弃,必定迈向女性之间的互相厌弃与倾轧——虽然许多女性对此并不自知。南希在旅馆里意外遇到她以前的学生——学生正好是宾馆的服务员,学生对南希最深的印象是:这个老师连他们长裙的长度都要干预,南希的名言是“如果你们看起来像荡妇,就会被作为荡妇看待”。甚至,南希也不喜爱自己的女儿,仅仅由于闺女随意野性,不受她的控制。她隐隐感觉,“这是一个坏女孩”。
当南希依照父权社会的规训发展为一个“良女”,进到婚后生活,她继续努力饰演“贤妻良母”的角色。这依然是规训的产物。现实生活中,我们总是热衷给母亲诸多褒扬与赞美,例如“为母则刚”“伟大的妈妈为孩子牺牲一切”“妈妈为了我们,始终忽视自己”等等。这是在赞颂“妈妈”这个身份,却不是在赞颂女性自身,相反,给母亲戴的高帽足够多,对女性的压抑就越多。人到暮年的南希也发觉了这一点:“有时我的孩子就好像重量在我脖子上的累赘……如果我不是一名妈妈,我能做许多其他的事儿,例如骑马穿越沙漠,在一个炎热的小岛上建一个艺术家的集中地,感受高潮……”
由此可见,一个女性的自身悦纳太难了。她必须打破诸多老旧框架的束缚,她务必清除诸多男权观念的遗毒,她必须有胆量忽视外部的目光,她得接纳自己的身体与欲望,她能够正视的欲望并从容去满足它……
影片并不怨天尤人、亦不苦大仇深。做为女性人群的自身悦纳是难以,但对于女性个人而言,在有些女性那边,可能也没想象中的难,关键是要迈出第一步。如同南希可以鼓足勇气向从前的学生道歉,并直言道:她找来里奥·格兰德,是想让他为自己提供性服务……在学生惊诧的表情下,她拉着里奥·格兰德回房做爱来到——毕竟她掏钱购买了里奥·格兰德的时间和服务,不“人尽其才”可太浪费了。
影片给了南希一个极致的收束。几十年来从没享受过性快感的南希,也没能从里奥·格兰德这儿获得。但当里奥·格兰德走下床——赤身裸体的他拥有极致的轮廓,南希看向他,带上一丝美好的想象,将手伸到自己的私处……她感受到这类快乐了,发红的脸颊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释怀。
这是更深刻的女性视角,也是这部由女性导演、由女性导演的女性电影才写得到的细节:在女性自身悦纳的路上,男士虽不一定都是对手(可能是朋友),但男士几乎也不是必需。喜爱自己的身体,接纳自己的欲望,有个完美的“里奥·格兰德”做床伴虽然很好,没有的话,自力更生还可以快乐似神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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